*傻白甜ooc属于我。
*长篇。恶俗嫖文火葬场。你是某假陨落跑的魔神。蝴蝶掉游戏剧情预警,填补意难平,有大量私设。
*开始吧。
或许是久违地与故人相遇,梦境便是沾着潮意土腥气的过往。
枪锋寒锐,轻轻划过喉咙时留下的不过是纤细的一条红线,明明是闭上眼就能回忆起来的事情、明明枪锋上的红痕还历历在目,却距离上次已经过去了将近百年。
离开璃月前,最后一次杀你的人是并不是摩拉克斯。
脑海里浮现出漫天遍野的大雪。
眼前是苍白的荒芜,身后是繁华的烟火,是那逐渐远离的璃月港,是身后沉默地跟着青色的少年与雪地发出的沉闷的咯吱咯吱的声响。少年要杀你的时候,会选择一个远离璃月港的地方。
你无法完全吞噬业障,但就算杯水车薪,到底也是有一点用处的。
应达他们还在的时候,你会帮几位夜叉吞噬那缠身的业障。你曾抵着如同暖炉般热烘烘的火夜叉,身材健壮的火夜叉拘谨地合拢双腿低着头,额头抵着你,像只被捏着尾巴的大猫猫般一动不动。
「可以呼吸的。」
你试着提醒他。
有位夜叉没忍住笑出声。
应达的脸都黑了,但还是不肯动弹,你很体贴地速战速决。
在你松开应达后,他如释重负,弥怒似笑非笑地盯着夜叉,两夜叉对视寂静两秒,应达抡起长枪刹那弥怒拔腿就跑,看热闹的伐难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只有魈面色不动。
你抬眼看过去,他环着胳膊起身,似乎知道你想说什么,墨青色的风中只留下句清淡的回绝。
「不必。」
水夜叉望着你的背影,张张嘴,没有什么可信度的解释着:
「……这不是讨厌的意思。」
你看向她,她抿抿嘴。
「真的。」
魈不亲近你。
准确来说,就算是你在璃月停留了漫长的时间,他也总是拒绝你,无论是什么事。
就算你追上去告诉他吞噬下业障会让他轻松一些,他的视线也不会在你身上停留。
你与璃月,不存在辜负与否这种复杂的关系。魈比你清醒得多,在你偶尔有那么几次不太清醒的时候,他的这份绝对的清醒能让你回想起自己是怎样的立场。
「我不需要。」
你的怀里抱着清心,几朵折断了花颈显得有些狼狈,你留意到他的视线,默不作声地将折断的、不太好看的花往里面塞了塞。你莫名地想解释就算折断也不会影响功效时,他张张嘴,顿了顿,环着胳膊别过头,态度比刚刚还要平淡一些。
「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情了。」
少年眼神无波。
他总是拒绝你。
唯有代替摩拉克斯了结你的生命,做得最为果断决绝。
脖颈上的那根纤细的红线逐渐变宽,顺着脖子流淌下来,最初能够站稳,紧接着力气被抽取出来一样需要扶住些什么,但漫天大雪下四周荒芜一片,你弯着腰看着模糊的雪地里坠落斑斑点点的血迹。
忍了忍,还是踉跄了下。
那是最后一次由魈来解决你体内的灾厄。你觉得自己那时想要对他说些什么,但是你那时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
有的时候你会想,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夜叉。
初遇的千年前,狼狈又痛苦的金鹏蜷缩在废墟里,长时间没有打理的头发成绺地混着土与血黏在脸上;再次见面时他已经是魈,他站在摩拉克斯的土地上履行着最初的契约,他干干净净、却仍旧被镇压的魔神遗恨像是诅咒般纠缠折磨。只有这个东西,永远都没有随着时间消逝。
伐难在你提出要吞噬他们的业障时露出惊讶的表情,毕竟就算是承受着灾厄的魔神,也无法彻底解决他们的痛苦,就结果来看,你所想要做的事没有价值。而似乎察觉到什么般,记忆中的温柔的夜叉温声抚慰。
「我们已经习惯了。」
因为习惯,所以不觉得业障折磨下有多痛苦,就像你千年来已经不觉得被杀是件不能接受的事情。但那并不意味着厄运本来就是应该承受的事情——这种事,你从来没有说出口。
千年业障的声音,像极了深夜时你那躯体里的悲鸣。
声音被风雪声掩盖,过去与现实混乱地黏在一起,不存在的声音与过去的声音交叠,身体里已经快压抑不住的灾厄让当时你的眼睛通红。
那个柔软似水的声音这样轻声询问。
「您想要救我们吗?」
「是觉得很可怜吗?」
——只是不甘心。
怀里放着用特殊方法保存的清心,临死前才想起这由你培育的、足矣暂时压制邪祟的花未来得及送出。清心上沾上了些血红,你半垂着眼眸顿了顿,捏着花瓣摩挲却难以控制力度拽下了花瓣,沾着血的花瓣颤着落在雪地里。
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声音更为轻柔。
「为什么不甘心?」
——因为……很像。
那是最后一次被魈杀死。
斜插在雪地里的和璞鸢因弑神太多次而沾染着黑气,犹如没有尽头的诅咒。
你温吞地抬起头,眼前的少年面容已经模糊地看不清。孤独的魔神躯体里的灾厄与这世间仅剩下一位的夜叉的业障仿佛有那么瞬间的共颤,承受着痛苦的神与背负着业障的夜叉,在那时身形仿佛重合起来。
魈一顿。
「…是吗。」
那个声音像是沉入水中。
「原来是这样。」
……
世间是亮得刺眼的白光,你看着残败的花,有些难堪地沉默片刻,最后恍惚间不知为何笑出来。喉咙被切开,你说不出话来,你举起清心踉跄着朝他走了两步,时间怎么会如此漫长,这两步怎么像是用了几千年的时光。
你听到积雪发出碾压的声响。
「咯吱、」
「咯吱。」
有谁能救他吗。
眼前模糊的雪像是扑火的白蛾般,你仿佛在透过他看谁。头脑里的声音刺耳。
面前青色的影子朝着你的方向动了一下,他伸出手似乎要做些什么。
在像你这样没什么价值的魔神陨落之后,有谁能够留在他身边帮助他,谁能结束那千年的哭嚎悲鸣声。你一直注视着他,你一直在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这个世界上谁能拯救他,谁能——
天黑了。
你直直地栽进雪堆中,夜叉没能抓住任何东西的姿势被冰封在寒天雪地里。
天地间雪声沸腾,雪地里艳红的血迹蔓延至少年脚下。可笑的魔神与没能送出的花被埋在雪地中,廉价的生命发出短暂的噗腾声。
谁能……
你闭上眼。
……救救我。
*
距离邪祟魔物的异常躁动,已经过去了数日。
荧无法对那袭击魈的力量坐视不管。
这件事她没告诉你,但几日前你看到她背对着你仔细擦拭着剑刃,你便知道她要着手调查昨夜那诡异的、牵连到魈而导致他业障失控侵袭的残秽——对于这种事情,就算荧从不开口,你也知道你这样的「普通人」对于她,总归是拖累。
荧希望你留在望舒客栈,你知道不仅是魈,钟离也会暂时留在那里。
她含糊却用肯定的语气告诉你现在放眼整个璃月那里最安全,但其实对于对你来说,没有哪里会比望舒客栈更危险的了。你第一次拒绝了旅行者的提议,你告诉她在她来接你之前,你会留在轻策庄。
你没打算逃走。
从最初在那个日光暖和地能将骨头缝里晒得酸软的好天气里,你慢吞吞地背对着那繁华平静的千年港口渐行渐远,那只是「离开」——不是被驱逐着离开,也不是因失望而离开,只是因为你想要走了。
“感觉怎么样?”
嗓音温和的先生熟稔地轻轻扭了下你的手肘,你回过神来,直视对方随后摇摇头。
“……这样呢?”
相貌年轻的医师耐心地拉伸着你的筋骨,他身上的清淡的药味让你的鼻子有些痒。
“不疼。”
医师探过手摸着脉,顿了顿询问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的地方?”
“我很好。”
他微笑着戳穿你:“您比上次还要疲倦一些。”
你顿了顿:“只是做了几天的梦而已。”
注意力被从肩膀上探出身的白蛇吸引,鳞片细腻的蛇微微竖起身,漂亮的蛇信子嘶嘶地探出。你将视线从歪着脑袋的蛇身上拉回,直视回眼底含着温和的白术先生,若无其事地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白术笑着摇摇头。
上次见他,其实就在几天前邪祟躁乱那夜。
摩拉克斯安置好魈,荧则迅速带着你来到了不卜庐。
深夜出诊的医师没有丝毫不悦,见到你浑身是血的模样也只是稍微顿了顿,吓得不轻的不卜庐药师阿桂连忙将白术的药箱提过来,白术则全程异常镇定,只是那张温润和善的神色在触碰你的手腕脉刹那便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波澜。
昨夜派蒙紧张地询问有什么问题,白术医师沉默片刻,派蒙不安而紧张地捏着旅行者的衣角。
「她怎么样,有什么不对劲吗?」
面对略显急促的询问声,白术的视线始终与你相对,你直直地看着他,他张张嘴,最终看向你身后蹙眉的旅行者。
你对他能够摇头表示你很好这件事,心底充满感激。
白术是个很好的医师。
医术高超,仁心仁术,就像现在纵使现在走诊至轻策庄意外看到了你,也只是轻微地蹙眉表示不太认可,但并没有阻止你乱跑。你被若心管事拉着,同村民一同排队看诊,白术也并未提及你前几日刚在他这里看过诊。
“如果不想其他人知晓,那我便不会告知任何人。”
看诊结束了。
若心管事在忙碌其他事,璃月的老人看诊后半眯着眼在村便聚着晒太阳,孩子们绕着年迈的黄狗嬉闹,老黄狗慢吞吞地敷衍晃下尾巴权当回应,现在你面前只有收拾着药箱准备离开的白术与那位面色苍白的女孩。
“包括那位拯救了璃月的英雄——如果不想告诉她,我也不会说的。”
你对他说谢谢。
虽然之前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但不可否认,你的身体现在正在飞快衰弱。
前几日面对纠缠折磨着魈的灾祟以及与那污染的魔物对峙时你便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仔细想来,你猜测快到时间了——与其说衰弱,不如说差不多到了该「更换」的时候了。
距离上次被和璞鸢划过喉咙,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白术缓缓开口。
“以我个人意见,我希望您能好好地休养,但…”
并不相熟的年轻医师的声音很轻,你与他不过一面之缘,关系也仅仅是医患的关系,而他唇角的弧度微微收敛,他收拾着药箱,低垂着眼眸。
“如果想要去做什么的话……”
你放轻声音:“没事的,我知道。”
对他的这份善意,你深表感谢。
白术顿了顿,点点头。
他背着药箱站起身,牵起身旁的女孩。那行动迟缓的女孩慢慢抬头看着你,她似乎有些低落,但声音却没有波澜,仿佛自言自语缓缓开口。
“还有…五年。”
你的身体最多还能撑五年,体内的灾厄就要出现裂痕。
遇到旅行者后,你决定用这最后的五年时间和她一起旅行,死后再次迎来新生,你便准备前往深渊。
荧最近很忙,介于调查的危险,你留在轻策庄等她。
时隔多日,忙碌的派蒙和荧来轻策庄找你,你想或许是担心你会寂寞。
她们查到的线索含糊地分享给你,你很理解,毕竟与大名鼎鼎的旅行者有关的事件通常有需要隐瞒寻常人的部分,比如岩王帝君摩拉克斯与降魔大圣魈也参与到邪祟躁动的调查。
你问调查进展的如何,荧顿顿,回应已经快结束了。
派蒙看上去有些匆忙。
“说起来,昆钧他能读取石头的记忆呢,是不是很神奇?下次有机会的话真想让你也看看。”
这个名字很陌生。
“昆钧?”
这位在听说旅行者在调查邪祟躁动时主动加入的璃月人,为旅行者的调查提供了很大的帮助。他们如今从失踪矿工为着手点,最终现在找到了事件的关键——他们找到了一只流落在外的石头,而那并不是简单的磐石,而是被称为镇石的东西。
凭借它昆钧便很快就能看到那夜的邪祟躁动是什么原因。
你询问那所谓的镇封之石是做什么的,派蒙刚想说什么,荧则轻轻递给派蒙一个视线。
派蒙愣了下,不太自然地搪塞过去。
你装作没有察觉到的模样认真听派蒙讲话,随后派蒙询问你有没有遇到有趣的事,交到新朋友了吗,最近心情这么样。
你耐心回答。
你说你这里的人十分友善,你过得很好,你说你在这里的每天都让你感到宁静,你也交到了朋友。
你将视线投向远处独自站在村前的阿鸠身上,对方察觉到你的视线,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眼神像是看什么讨厌的虫子般,不屑地扭回头。
你欣慰地解释:“她比较害羞。”
荧恍然:“真是特别的害羞方式呢。”
派蒙:“……喂!”
你觉得,阿鸠应该不算讨厌你。
至少你的礼物,她都有好好收下。
来到轻策庄后,你第一眼便看到阿鸠拿绳子把鞠球串起来试图套在脖子上。你受宠若惊,但那草茎鞠球有她半张脸那么大,明显不是挂饰。你试着说服她,阿鸠冷漠地瞥你一眼,你只好为她重新做了个手心大小的,如今正戴在脖子上。
荧与派蒙到时间后便匆匆离开轻策庄,你蹲到阿鸠身边。
“心情不好吗?”
阿鸠的气息令你感到亲切感,虽然她会说些奇怪的话,情绪也总喜怒无常,但面对她你根本提不起什么脾气来。
她偶尔会说些伤人的话,这让你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那位已经磨损的故人。在那位故人在陷入沉睡前与你大吵一架,纵使被封印后也不再回应你的呼唤,单方面冷战到直到你死去——但你知道它其实并没有想要伤害你。
预料之外的,这次阿鸠没有避开你,她仰起头,语气像是第一次与你交谈那样轻蔑。
“那些家伙身上,有讨厌的味道。”
你想,「那些家伙」应该指的是派蒙和荧。
“不可以用「家伙」称呼别人,”你耐心纠正,想了想便询问,“你不喜欢清心花的味道吗?”
大概是始终与魈行动,旅行者身上会留着些许连理镇心散的气息,而那种摩拉克斯所制的压制邪祟的药,主要的成分便是清心花。你发觉阿鸠对「味道」十分敏感,最初与你讲话的开端便是「你身上的味道」。
阿鸠皱皱眉。
“不是那个。是另外一些…让人讨厌的味道。”
她想到什么般冷笑着。
“虽然惹人厌烦,但掺杂着震惊与不安也不算是什么坏事。呵,「那个东西」他们已经拿到了吧,但就算是察觉到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
璃月港有位叫独孤朔的孩子,你想他会和阿鸠相处得很好。
她瞥了眼你:“算了,像你这样的人类是察觉不到的,和你说了也没用。”
你的眼神充满慈爱。
她看上去要开始恼怒了,于是你点到即止。
你揪着些草茎灵巧地编织出些小孩子会喜欢的物件,借着这样编织的才能你很快便收获了这里孩子们的喜爱,但阿鸠对「幼兔」或者「猫猫」总露有鄙夷神色,唯有那没什么技巧的、简陋普通的鞠球会让她的神色褪去几分不近人情。
一枚小鞠球躺在她的手心,她便能安静下来,对于这种东西,她似乎从来不嫌多。
你询问着:“心情好点了吗?”
性情古怪的女孩侧着头,轻轻哼了声。
若心管事对于你常与阿鸠相处感到担忧。
见到你与阿鸠搭话时她愁容满面、担心得不得了的模样。
她忧虑地询问你没关系吗,你说没事;
她委婉暗示虽然阿鸠很奇怪但她本性不坏,你解释你从未感觉阿鸠是个坏孩子,若心注视着你良久,缓缓舒展了眉眼。佝着腰的年迈管事站在亭台上,慈和地注视着村口那孤僻的背影,像是总算放心下来。
“终于交到朋友了啊,阿鸠。”
该感到庆幸的是你才对。
你曾经有个朋友,火红火红的,像是一轮不会熄灭的太阳。
那是个藏不住话的家伙,感到厌烦时毫不掩饰,燃起战意时说打便打。初见时他对你的戒备抵触几乎贴着你的脸,千年后他提溜着你的后领捎你回家吃饭,你委婉地告诉他这个动作不舒服,实际上是因为你好歹也是个神,这样被拎着实在太没面子了。
那个最初反感你的家伙顿顿,将你放下来,在你面前蹲下身。你看着那宽厚的背影忽然有些局促,那人没听到动静,奇怪地扭过头看你一眼。
「愣着干嘛,你不是说不舒服吗。」
他看上去不耐烦极了。
「别磨磨唧唧的,赶紧上来。再不回去的话,弥怒那家伙又要说什么我带你满璃月乱跑没个正经了。」
璃月的山路崎岖,但他走得稳稳当当。你走过千年颠簸的路,却在那宽厚平稳的背上,得到了已经快要遗忘的安歇。
……
阿鸠和他有点像。
虽然只是一点点,但也足够了。
改变最初的偏见,重新接触曾经讨厌的人,这在大多数人看来都是件丢脸的事。但是应达他不在乎,他坦坦荡荡,最讨厌遮遮掩掩含糊不清。
阿鸠最初确实不太喜欢你。
直到你送了她礼物。
那枚小小的、简陋的鞠球像是扣动她封闭的心门的铃铛,明明只是轻微的脆响,却在冰层上震裂细细的纹路。
她对接受旁人示好这件事做得很生疏,但冰层裂缝出现时,她并没有选择掩饰。
你已经来到轻策庄半个月了。
阳光很好,你躺在藤椅上慢慢读荧的信。
明明前不久便说调查已经快结束了,但直到现在她仍旧忙碌,甚至来不及到轻策庄看看你。她总是会被一些奇奇怪怪的委托缠上,甚至有时能同时进行四样委托,荧让你不要担心,她承诺很快就来接你,你则告诉她慢慢来,你并不着急。
阿鸠已经学会自己编鞠球了。
虽然比起球,更像是放大版的苍耳,她每次都要弄得很不耐烦,但意外地愿意向你学习怎么讲鞠球编地更整齐些。
你写好送给荧的信,将它放在桌案上。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你抬起头,定晴一看便看到小六与村口的阿佑朝着你跑来,她们眼眶红红的,看上去很慌张。
你立马站起身询问发生什么事,阿鸠慢吞吞地冷淡抬起眼,只看见紧紧抓住你袖摆的孩子们本来压下的泪光再次溢满。
“怎么办,阿黄它——”
「阿黄」比孩子们的年龄还要大上许多。
那只陪伴了村子将近二十年、阿佑家的老黄狗,在你蹲在它身旁时,它察觉到什么似的慢吞吞地晃了下尾巴。
相当于人类百岁的年迈的老犬已经尽它所能陪着孩子长大,它半眯着混浊的眼睛,瘪瘪的腹部微弱地起伏着。
阿佑似乎要哭了:“它生病了吗?”
干燥发枯的毛上沾着暗色的气,你轻轻抚摸着寿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老黄狗。
它晒了很久太阳,浑身暖烘烘的,让它看上去就像要睡着了,只是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呼呼声,看上去每呼吸一次便是朝着尽头走近一步。
在抵达轻策庄时你便看到老黄狗躯体上清淡黑气,你原本以为它只剩下三日,它却挺到现在。能坚持到这个时候,它已经很了不起了。老黄狗混浊的眼底看不清你的面容,你轻轻抚摸着他。
尾巴满满扫着地面两下。
阿佑揪着你的袖口,眼圈发红。
“阿黄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孩子们觉得突然发生的事情,其实是它坚持了漫长的时间最终倒下的结果,只是年轻的生命还无法理解它究竟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你将穿插在阿黄躯体上的疲倦收在手心,它缓慢地呼吸着,尾巴轻轻扫过你的手腕。
“它只是要休息了。”
阿佑懵懂地含着泪询问它什么时候能休息好。
“很久,”你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要……很久很久。”
“我能把它叫醒吗。”
他抓住你的袖子:“我不能的话,等我爸爸回来之后,爸爸能叫醒它吗?”
你摸着阿佑的头,柔软的黑发轻轻蹭着手心,年幼的孩子吸吸鼻子含着眼泪看着老黄狗,老黄狗半阖着眼注视着阿佑。
“不行吗?”
“…你真的希望叫醒它吗?”
似乎很容易回答的问题却迟迟没能说出口,男孩的眼中含着泪水,你将声音放地很轻。
醒着的话,它会更辛苦,比现在难过得多。
很累很累,总是放不下心来。像是这样,连眼睛都不肯闭上。
阿佑似乎想说什么张张嘴,却沉默了好久。
他发出一声呜咽。
男孩将脸埋进老黄狗身上,他抱起奄奄的老黄狗,年幼的生命柔软而温暖,老黄狗同样被晒地暖烘烘的,气息已经几乎难以察觉的老犬干枯的黄毛被濡湿,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似乎理解了什么。
声音含着稚嫩的哭腔,男孩闷闷地抱着老犬,但没有再说出一句挽留的话。
老黄狗缓慢地闭上眼,若心管事被孩子们带着匆匆赶来,你站起身退到远处去,抱着老犬的阿佑缩在若心怀里许久,终于放声大哭。
回归土地的灵魂平和地安息下来。
日暮西垂,归巢的鸟雀迎着日落慢吞吞地在树杈交错的巢中收拢羽翼。孩子的哭声被吹散在风里,你缓缓望向黄昏,回过神时发觉自己已经走了很远。
——为什么。
始终跟在你身后的阿鸠死死盯着你,你望望四周无人,才意识到她在与你讲话。
“你为什么要说那么虚伪的话,”阿鸠抬眼,“不过是死了,你遮遮掩掩的是在做什么。”
年幼的孩子将那个残忍的字直白地吐出口,她仿佛对生死毫不避讳,谈论起死亡的态度冰冷。你原以为她在说阿黄的事情,但似乎并不是这样,她的情绪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就不对劲起来。
“又不是回不来了。”
你愣着回过神时,你发觉自己已经否认了她。
阿鸠眼神冰冷,被反驳后眼底浮现出明显的不悦。
生命这种东西,因为只有一次,才需要打心底去尊敬。
像你这种廉价的生命,在千年的折磨里已经扭曲地不成样子。正因如此,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生命的轨迹只有起点与终点,强行扭转生死伦常是会被诅咒的,你的存在便是最好的证明。
你不知道该如何告诉阿鸠这样的事情,而言语似乎无法撼动她心底莫名的执念。
“阿鸠,生命没办法重头再来。”
“能做到。”
你忍不住一怔。
她眼神阴沉:“我说,可以做到。”
她眼底漆黑无光,仿佛在仇恨着什么,在对某种已经无法挽回的事物过于执着;她强烈地思念着谁,刻骨地怨恨着谁,你隐约意识到她要等的那个人,大概已经回不来了。
“……那是不对的。”
你发觉,语言有的时候无比苍白。
阿鸠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发言。
她低声笑起来,笑得越来越明显,最后像是忍无可忍般大笑出声。你下意识对她伸出手,她却猛地甩开你,她手心里的鞠球被丢得很远。
“你说「不对」?”
你还想说什么,她往后退。
有什么东西再次立起来了,好不容易消融几分的冰墙,又一次不可撼动地竖在你与她之间,你忍不住呼唤。
“阿鸠?”
她身上弥漫着熟悉的气息,褐色的眼底闪烁着犹如错觉般的干涸的暗红,但来不及细看她便垂着头,每个字都仿佛浸透的愤怒与仇恨。
你们已经并不是在讨论生死的问题。那小小的、领地意识极强的女孩,如同被触及了已经腐烂的伤痕。那扇对你微微敞开的门重重地合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某些沉重而痛苦的过去被撕开。
阿鸠甩开你的手。
虽然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在很久很久以前之前,「它」说了绝对不能说出口的话。
摩拉克斯说它被磨损了。
它被地脉侵蚀着,被破坏的层岩的宁静令它将怒火宣泄在任何可以伤害的事物。最初是人类,然后是摩拉克斯,而最终在它被挚友封印在黑暗中前,它面对的是那平庸可笑的魔神。
魔神不忍地看着它,祂那时似乎劝告了它什么,但它根本听不进去。刺耳的话脱口而出。
——「你这高高在上、永生不死的魔神,何必摆出这么一副好像懂得不得了的模样。」
百年前对祂说过的话,已经没办法收回了。
——「你算什么!」
刺耳的声音像是一场诅咒。
——「像你这种死不了的东西,怎么可能明白我的痛苦?」
任何刺痛对方的话都被当做宣泄痛苦的利刃。明明没有那么想过,却汹涌地喷射着最恶毒的语言。沉睡的黑暗之中,残缺的记忆碎片只剩下那愣神的表情,心底重复着那刺痛的声音。
它不是什么不坦诚的存在,但仅有那次单方面的争吵,碍着心底跨不过去的坎,它封闭了自己,被封印后无数次拒绝了回应祂的呼唤,直到某日,它意识到它已经很久没听到过祂的声音了。
那股气息从这世界上彻底消失时,「若陀」只觉得可笑,不知在祂在耍什么把戏。
终于有一日,摩拉克斯用于封印它的镇石被不知情的矿工破坏,封印松动,恶念从崩裂的镇封之石下逃出,千年未沐浴在日光下,它畅快地伸展双臂。
轻快奔跑着的孩子从「阿鸠」身旁飞快略过。
“死了!”
那欢快庆幸的喜悦声被接连传递到远方。
——“那个邪恶的魔神,祂总算是死了!”
……
阿鸠的眼睛通红。
你蹲下身:“阿鸠,你听我说…”
“来不及了。”
那年幼的女孩冷漠地睥睨着你。
「若陀龙王」复苏之时,将会爆发出巨大的邪念。在古老的过去里,隐藏着这样一个禁忌,一个能将任何一位死去的魔神重新拉回人间的方法——那邪念将会成为魔神骸骨的养料,为祂重塑肉身。那么现在,如今摆在那「僭越者」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
简单恶劣得叫人发笑。
放任封印崩溃,若陀龙王重新降临人间,同时复活慾之魔神。
或是加固封印,那陨落的魔神将再无天日。
“惩罚已经来临了,造下的恶果即将化为千刀万刃将罪人千刀万剐…”
她死死攥着颈上的挂饰,眼中仿佛看到将它打回黑暗的神明那岩菱的双眸。阿鸠眼底通红,她笑出声。
——摩拉克斯。
……这次就由你选择,能否重头再来。
TBC.
********
目前的故事线是魔改过的钟离传说任务篇二。
前面留着伏笔,魈受袭就是阿鸠干的,看似打草惊蛇其实既是报复、又是引导钟离。阿鸠一方面是对魔神的怀念,另一方面则是对摩拉克斯的憎恨,而从最初阿鸠决定袭击魈,其实已经暗示了在恶念心底的排序。
比起复生魔神,摩拉克斯面临抉择的痛苦的模样才是那份恶念想要看到的。阿鸠毫无疑问是在思念魔神,但你在憎恨中成为一种标码,于是魔神的复生在折磨摩拉克斯面前,就变得不那么不可或缺了。
↑大概…就是这种意思。